媒体报道
编者按：作为中国结直肠领域著名专家，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将四十年的从医经历和大肠癌的科普相结合，写就《外科医生的故事：大肠癌传》，讲述了大肠癌的临床治疗和科研的百年变迁。
病人坚持要“保肛”
“老师，原来26床的家属要和我们打官司！今天他们到医务处要求封存病历！”安安急急忙忙地走进我办公室，气愤地说。
“26床，是那个低位直肠癌，我们最后没有保住肛门的那个病人？她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吗？”我问。
我记得这个病人是直肠癌，我看了病历以后，给她做了检查，病人的肿瘤非常大！
“是啊，我们当地的医生说，这个肿瘤太大，和周围组织都粘在一起了，手术没法做，你们到北京吧。后来我们打听说，就是您能做，还能给我们保肛！我们就来了。”这个家属很会说话。我知道，这是当地大夫觉得这个病例不好做，手术风险太大，才让他找我。
“是啊，这个肿瘤非常大，您要先做放化疗，才能手术。而且我不能保证给您保肛！”我说。
“啊？我们那边的大夫说，您准能给我们保肛。您是全国知名的教授，我们才找您的。”她丈夫说。这样的“夸奖”我听得多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病人听了我的建议，觉得有点复杂，又担心手术的费用。“大夫，放疗化疗得多少钱啊？我们就是想快点儿切除。您看，我们俩都是老师，不可能请太长时间的假！而且我们是工薪阶层，生活也不富裕。”家属说。
“如果你们不想做术前治疗，这个保肛可是有难度，有可能改道！你们有思想准备吗？”
“大夫，您是医生，我们不懂医，您尽力吧。”她老公这样说。
“我还是要保肛！要不我就不做这个手术了！”病人坚持说。“不想多花费，我可以理解。对于您的病情来说，又能保住肛门，又不做术前治疗，还要保持好的生活质量，这也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但是要实现这个目标很困难！如果不想做术前治疗，就无法保肛，您到底能否接受？”我问他们两口儿。
“还是做吧！咱们大老远来的，已经十天了，好不容易等到做完检查就差安排手术了，你要不做以后怎么办？”两口子商量着。
“医生，我们决定要做了。您一定要争取给我们保肛！我们就这一个要求。”
“您同意手术，我可以给你们手术，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保肛不保肛要看术中情况。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保肛。”我坚持。
手术还是按计划完成了，这个病人的骨盆比较窄，加上病人比较肥胖。肿瘤很大，位于直肠的下部，和女性生殖器官有粘连。病人有高血压病史，医生让她一直服用抗凝药物，我们分离的时候组织渗血比较厉害。手术顺利完成但是没能保肛。家属和病人得知结果后，显然很不高兴。
手术挺顺利，却要闹纠纷
一天，安安和我说：“老师，26床天天在病房里和其他病人家属嘀咕，我觉得可能要有纠纷。”
“手术挺顺利的，恢复也很好啊！她有什么意见？”我问。
“就是没有保肛！他们家属特别不满意。”安安对我说。
一周后，病人要出院了，家属和我正式摊牌：“顾医生，我们奔您来的，就是为了保肛，您给我们做手术，没有保肛，我觉得没有兑现当时的承诺！我要和医院打官司，你们这是医疗事故！”家属没有当时求我手术时的谦卑，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我们术前已经和您反复强调，会尽力保肛，但医学是有限的，我们为了达到根治目的，根据术中的实际情况，最终无法为您保留肛门。术前的签字您也签了。为什么在您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和我们闹纠纷？您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我有点生气了。家属看我生气了，也就软了下来。
想想这个病人是我朋友介绍的，我就找到我朋友Y。Y马上和病人家属联系，仔细一问，我才知道这是他的远房亲戚。“院长，您别生气，这个家伙太不懂事了。您别怨他，他俩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小山村当教师，有个儿子精神有问题，现在孩子妈又得了病，头昏了！我和他们沟通吧。”
“老Y，您也别批评他们，其实我看他们也是老实人，这后面说不定有什么其他原因。就是让他们别闹了！”我说。
“您放心，肯定没有事。”Y说。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家属也没有再来闹。三个月后，要复查了，他们夫妇来我门诊。犹豫再三，一进门先道歉，说如何如何不好意思，当时昏了头等等。
他后来道出了和我们打官司的原因：“上次在楼道里看见一个公司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公司的人，问我是否有什么不满意的，是否需要打官司？他们有资源。告成了五五分成！你们有纠纷，一闹就可能不花钱，甚至能赚钱！而且你们什么都不用管，你们签一个委托书就好，当他真正拿出了委托书让我们签字的时候，我们两口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没有签。”于是……
如果命都没了，保肛还有意义吗？
其实我遇到许多这样的病人，他们觉得肛门是不能切的。也就是“人在肛门在”，有时候我们和病人沟通时会说：如果你连命都没了，肛门在有意义吗？
对于发生在直肠的恶性肿瘤，外科医生一直是考虑手术切除。如果肿瘤位置过低的话，怎么做才能既切除肿瘤，而又保留好肛门的功能？事实上，对于低位的肿瘤，保留肛门的根治术无法完成。如果不保留肛门，就要在腹壁开口做肠造口。
此外，直肠癌的手术中，还还要注意保护病人的两条神经：下腹神经——负责射精的，损伤了会出现射精功能障碍。第二条是骨盆内脏神经——损伤了会出现勃起功能障碍。
摘编自《外科医生的故事：大肠癌传》顾晋著，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题图为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出版社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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